Lens

《视觉010》逐渐浮出水面时，编辑部里对名字进行了讨论。

当时大家在两个备选上陷入争执：“我爱的心灵中，必留有荒野”和“我不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”。

最终的选择，如你所见，落在了后者。

不喜欢这个名字的同事，抱怨它读起来那么拗口。喜欢它的人，觉得这里面藏着一种人生跨过某个阶段后的那种释然。

一起来看几个故事。

这是菲尔·托莱达诺拍摄的“不情愿的爸爸”里的一张照片。最初看到这组片子时，我们乐坏了。

从没见过哪个父亲这样丑化自己的女儿：照片中，他刚降生的宝宝不是流着大鼻涕，吐着口水，就是被他恶意打扮成外星人的样子，躺在一堆皱巴巴的破布里。

和他聊过后，我们知道：那时他刚开始和妻子的新生活，还没体味完二人世界的自由，孩子就来了。菲尔的第一反应是：“孩子……这不是应该发生在其他人——我是指’成年人’身上的事吗？”

孩子莫名其妙的哭喊令他发疯，不解其意的动作令他恐惧，海洋般浩瀚的育儿知识让他觉得讽刺。旁人不理解他，连妻子都对他感到生气。而菲尔很固执，他认为这种记录是“对自己诚实”。

我们不知道故事从哪一刻转向，只知道质变发生在女儿1岁时的某天，那天女儿刚洗完澡，头发还湿漉漉的，菲尔抱她出来时，她对着他咯咯笑了起来。

有点儿不好意思，但菲尔哭了，“那一刻我明白——人们口中的陈词滥调，原来都是对的”。

坚硬的自我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俗气吗？

菲尔说，“我好想问问爸妈：小时的我也是这个样子吗？”“我到处给人看女儿的照片，告诉他们露露和其他孩子不一样。”

爱和理解是俗气吗？

另一个故事的主人公，叫做杰西卡·特伦普。

年纪稍小一点时的她，一定泛射着同属于你我身上的一些影子：她更喜欢生活中阴郁寒冷的那一面，温和的东西，让她觉得太像鸡汤，太轻佻了。

就像电影《颐和园》中的那句台词：我想活得更用力一些。而用力所引发的焦虑、矛盾、失败，总是让年轻人享受其中。

可以想象，这样一个女孩做了母亲，会面对多大的心理折磨。“我被剥夺了天真和很多空闲时间。”她说。

可她当贴近婴儿柔软的小身体，手指穿过他细碎的发丝，她明白了：“我没有一刻不想当他的母亲。”

“我的孩子改变了我。我依然喜爱 20 岁时我喜欢的忧郁之美，但现在更有安全感，就像在黑色的大湖里游泳， 如今嘴里含了根通气管。我不再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了，儿子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。 这让我变得温和自信，对拥有的一切心存感激。”

她这样对Lens总结自己的转变。

当然，你可能会说，将自我让位于家人，总归算是某种理所应当的事情，是没有选择的选择。

假如有一个人，将自我让位于许许多多陌生人，坐到他们中间去倾听一切“人类的声音”，那会是什么感觉？

这个人就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，阿列克谢耶维奇。

我们和这位68岁的老人聊了聊。许多人将她想象成一位铁娘子式的人物，而她想要分享的是她所写、所做的一切背后蕴含的爱的动机。

她花了37年，去听陌生人讲述自己，将这些话语剪辑为一本本作品。其间她被这些人的出尔反尔、谎言和懦弱所伤害，然而她始终比那些言论的主人，更相信语言所具有的力量。

那样拼命维护的自我，其实有时脆弱得不堪一击。但当你忘掉了自我，可能又自然而然找到了自我。

当然，一如既往，这本《视觉010》还有更多故事提供给你。

你可能发现我们讲过许多次冲绳的故事：关于城市，关于身份冲突，关于战争，关于那儿生机勃勃的手工艺和老年人。

这一次，视角有所不同：晨光中晾晒头发的女人，烈日下有些出神的卖豆腐的妇女，海港旁挥着白手帕道别的人群，田埂上卷起裤腿露出健硕小腿的农妇……连我们自己都震惊于这些老照片的甜美，震惊于那久远的悠然感，和艰苦而踏实的生活。

这些照片来自冲绳县立美术馆丰富的馆藏，作者你或许有所耳闻：东松照明，冈本太郎、石川真生、野村惠子……我们将博物馆所藏的珍品挑选汇聚于此，愿你也感受到其中“柔情和乡愁的呼唤”。

还有新西兰，我们想知道这个位于南太平洋上的小国，除了魔戒、霍比特人、奶粉和代购，还拥有些什么我们不常触碰到的东西？

好几次，我们在毛利人的笛声中遥想这块“白云之国”曾经上演的土著神话；遥想英格兰绅士到达后第一个春天，牧草从土地中滋芽而出时的欣喜。我们还看到和感受到了许多东西：纵使现代化生活再为便利和舒适，新西兰人总忍不住到悬崖边、荒野中和海岸旁吸取养分。

在那里，很少看到病恹恹的现代主义，只有日复一日与土地发生关系的健壮和心满意足。

最后，照例把1935年发生的那些“历史中的小事，人性中的大事”送给你。这个霾冬，来读一本《视觉》吧。

“忘掉自我的人，找到了自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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